“嚼咕”这个词儿,现在的年轻人怕是不懂了。从前,人们过苦日子,食不果腹,吃糠咽菜。吃饭是为了活命。哪里还讲什么色香味儿,总是狼吞虎咽。偶尔吃一口好东西,舍不得咽下去,在嘴里反复咀嚼,再三品味。所以,人们把好吃的东西,叫做好“嚼咕”。好嚼咕平时舍不得吃,留到过年吃,就叫做年嚼咕。 民间有赶年集、办年货的习俗。年货里面,绝大部分是年嚼咕:大米白面,鸡鸭鱼肉,干鲜果蔬,卤味腊味,烟酒糖茶……从前,作为寻常百姓家,这些好东西平时是吃不到的。平时,家里来了客人,买块豆腐,炒个鸡蛋,就像过年一样。自己家里生产的好东西,也都要留到过年吃。收了葵花籽,要晒干藏起来;杀了小公鸡儿,埋在雪里冻起来;碾出大黄米,要装在缸里收起来;都留着过年吃。还有,正月里抓个小猪崽儿,喂到腊月里杀了,叫杀年猪。猪血灌成血肠,再放两条子白肉在酸菜锅里炖上。白肉、血肠、酸菜,叫杀猪菜。其余的都冻起来,留着过年吃。 平时过的都是苦日子,见不到一点荤腥。像六十年代,吉林省每人每月才二两食用油。羡慕人家辽宁省。陈锡联主政时给三两油,人们称他陈三两。后来,李德生主政,给五两油,人们称李半斤。有一年过春节,临江每户供应一只白条兔子、一斤豆芽、一斤干豆腐。人们对老镇长牛振斗感激不尽,念念不忘。那时,谁家亲戚从关里家邮来二斤花生米,人们羡慕得流涎三尺。 所以,人们盼年,就是盼望吃好东西。“小孩小孩你别哭,过了腊八就杀猪;小孩小孩你别馋,过了腊八就是年。”其实,大人也馋,大人不说。他们馋得吃不下饭,就把鸡血啦,肉皮啦,油梭子啦先做了吃,拉拉馋。 一进腊月门儿,就开始忙年了。忙年就是忙着做过年吃的好东西。除了杀年猪,还要淘年米。淘的是大黄米、小黄米,要蒸出够全家吃两个月的黏豆包。平时的饭是女主人做,过年的豆包要大伙做,全家老少齐上阵,有时邻里互相帮忙。接着还要做豆腐,生豆芽。过了小年,要炒瓜籽、蒸馒头、烀猪肉、做豆腐。人们有滋有味儿地忙着。虽然没有吃到嘴里,早已香到心里。 一夜连双岁,五更分二年。过年过的就是除夕。筹划一年、准备一个腊月的年夜大餐,就要隆重登场了。大锅小灶齐开火,男女老少齐上阵,煎炒烹炸,用尽十八般武艺。菜品不厌其多,花样不厌其繁,制作不厌其精。杯盘罗列,山珍海味。坐在桌前,家人们投箸举杯,互祝“过年好!” 一餐年夜饭,醉了大中华。 从前过年吃的好东西,如今想吃就吃,天天像过年。怕得三高,得肥胖症。不是吃不到,而是不敢吃。 现在,人们盼年,过年,早已从物质层面上升到了精神层面。 有的人家,干脆到饭店订一桌年夜饭,到时送到家里来,或到饭店去吃。就像从客厅到饭厅一样,连碗都不用刷了。腾出时间来,看晚会,叙亲情,诉思念,说见闻,讲传统。细嚼慢咽,品味着年的味道。更有的旅游过年,把祖国的壮美河山,灿烂文化,异国风光,世界风情,当作精神年夜大餐。开眼界,阔心胸,燃豪情,厉壮志,向新春,向未来! 以前人们过年,就是在自己家的屋檐下,吃年嚼咕。现在人们过年,是全民族一起,在地球上狂欢。这才叫过“大”年! |